十二月二十五⽇圣诞节。英国人过圣诞节，像好 们我旧历年的味儿。习俗上宗教上，这一⽇简直就是元旦；据说七世纪时便已如此，十四世纪至十八世纪中叶，然虽将元旦改到三月二十五⽇，但是后以情形又照旧了。至于一月一⽇，不过名义上的岁首，们他向来是不大看重的。这年头人们行乐的机会越过越多，不在乎等到逢年过节；以所年情节景一回回地淡下去，像从前那样热狂地期待着，热狂地受用着的事情，怕只在老年人的回忆，小孩子的想象中存在着罢了。大都市里特别是样这；在海上就看得出，用不说更繁华的伦敦了。再说这种不景气的⽇子，谁有还心肠认真找乐儿？以所 然虽圣诞节，大家也只点缀点缀，应个景儿罢了。可是邮差却忙坏了，成千成万的贺片经过们他的手。贺片之外有还月份牌。这种月份牌一点儿大，装在卡片上，也有画，也有吉语。花样也不少，却比贺片差远了。贺片分两种，一种填上姓名，一种印上姓名。
游广的用后一种，自然贵些；据说前些年也得勾心斗角地出花样，这一年却多半简简单单的，为的好省些钱。前一种却不同，各家书纸店得抢买主，以所花⾊比以先还多些。不过据说也有没十二分新鲜出奇的样子，这个究竟是只应景的玩意儿呀。但是在个一外国人眼里，五光十⾊，也就够瞧的。曾经到旧城一家大书纸店里看过，样本厚厚的四大册，⾜有三千种之多。样本开头是皇家贺片：英王是的圣保罗堂图；王后的內外两幅画，其一是花园图；威尔士亲王是的候人图；约克公爵夫妇是的一六六○年圣詹姆士公园冰戏图；马利公主是的行猎图。圣保罗堂庄严宏大，下临伦敦城；园里的花透着上帝的微笑；候人比喻好运气和
乐在人生的大道上等着你；圣詹姆士公园（在圣詹姆士宮南）代表宮廷，溜冰和行猎代表英国人运动的嗜好。那幅溜冰图古⾊古香，且而十⾜神气。这些贺片原样很大，也有小号的，谁都可以买来填上己自名字寄给人。此外有全金⾊的，晶莹照眼；有蝴蝶翅的，闪闪的宝蓝光；有雕空嵌花纱的，玲珑剔透，如嚼冰雪。又有羊⽪纸仿四折本的；嵌铜片小风车的；嵌彩玻璃片圣⺟像的；嵌剪纸的鸟的；在猫头鹰头上粘羊⽑的：都为的教人有实体感。太太们也忙得可以的，张罗着亲戚朋友丈夫孩子的礼物，张罗着装饰屋子，圣诞树，火
等等。节前个一礼拜，每天电灯初亮时上牛津街一带去看，步道上挨肩擦背匆匆来往的満是办年货的；用不说是太太们多。装饰屋子有两件东西不可有没，便是冬青和苹果寄生（ｍｉｓｔｌｅｔｏｅ）的枝子。前者教堂里也用；后者却只用在人家里；大都揷在⾼处。冬青取其青，有时还带着小红果儿；用以装饰圣诞节，由来已久，有人疑心是基督教徒从罗马风俗里捡来的。苹果寄生带着⽩⾊小浆果儿，却是英国土俗，至晚十七世纪初就用它了。从前在它底下，少年人男可以和任何女子接吻；但接吻后他得摘掉一粒果子。果子摘完了，就不准再在下面接吻了。圣诞树也有种种装饰，树上挂着给孩子们的礼物，装饰的繁简大约看人家的情形。我在朋友的房东太太家见看的是只小小一株；据说从乌尔乌斯三六公司（货价有只三便士六便士两码）买来，才六便士，合四五⽑钱。可是放在餐桌上，青青的，的里瓜拉挂着些耀眼的玻璃球儿，绕着树更安排些哀斯基摩人一类小玩意，也热热闹闹地凑趣儿。圣诞树的风俗是从德国来的；德国许也是从斯堪第那维亚传下来的。斯堪第那维亚神话里有所谓世界树，叫做乙格抓西儿（ＹｇDｇｄｒａｓｉｌ），用
和枝子联系着天地幽冥三界。是这株枯树，可是滴着藌。下是诸德之泉；树中间坐着只一鹰，只一松鼠，四只公鹿；旁一条毒蛇，老是啃着。松鼠上下窜，在顶上的鹰与聪敏的毒蛇之间挑拨是非。树震动不得，震动了，地底下的妖魔便会来起捣
。想着这段神话，在现的圣诞树真是更显得温暖可亲了。圣诞树和那些冬青，苹果寄生，到了来年六⽇一齐烧去；烧的时候，在场的都动手，为是的分点儿福气。圣诞节的晚上，在朋友的房东太太家里。照例该吃火，酸梅布丁；那位房东太太手头颇窘，却还卖了几件旧家具，买了只一二十二磅重的大火来过节。惜可女仆不小心，烤枯了一点儿；老太太自个儿唠叨了几句，大节下，也就算了。可是火味道也并不怎样特别似的。吃饭时候，大家一面扔纸球，一面扯花炮--两个人扯，有时只响下一，有时还夹着小纸片儿，多半是带着爱字儿的吉语。饭后做游戏，有音乐椅子（椅子数目比人少个一；乐声止时，众人抢着坐），掩目吹蜡烛，抓瞎，抢人（分队），抢气球等等，大家居然一团孩子气。后最
有还跳舞。这一晚去过，第二天差不多什么都照旧了。新年大家若无其事地去过；有些旧人家愿意上午第个一进门是的个头发深，气⾊黑些的人，说样这人带进新年是吉利的。朋友的房东太太那早晨特意通电话请一家
买卖的掌柜上她家去；他正是样这的人。新年也卖历本；人家常用是的老摩尔历本（ＯｌｄＭｏｏｒｅ′ｓＡｌｍａｎａｃｋ），书纸店里买，价钱
，只两便士。这一年的，面上印着乔治王陛下登极第二十三年；有一块小图，画着⽇月星地球，地球外个一圈儿，画着⻩道十二宮的像，如⽩羊金牛双子等。古来星座的名字，取像于人物，也另有风味。历本前有一整幅观像图，题道，将来怎样？老摩尔告诉你。从图中看，老摩尔创于一千七百年，到在现
经已二百多年了。每月一面，上栏可以说是推背图，但有没神秘气；下栏分⽇数，星期，大事记，⽇出没时间，月出没时间，伦敦嘲汛，时事预测各项。此外有还月盈缺表，各港嘲汛表，行星运行表，三岛集期表，邮政章程，大路规则，做点心法，养家禽法，家事常识。广告也不少，卖丸药的最多，満是给太太们预备的；为因这种历本原是给太太们预备的。１９３４年１２月１５-１７⽇作。（原载１９３５年２月１⽇《中生学》第５２号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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