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话！别费话！少说费话！是都些不客气的语句，用来批评或阻止别人的话的。这可以是严厉的申斥，可以是只亲密的玩笑，要看参加的人，说的话，和用这些语句的口气。废和费两个不同的字，一般像好表示同样的意思，实其有分别。旧小说里乎似多用费话，现代才多用废话。前者着重在啰唆，啰唆以所无用；后者着重在无用，无用就觉啰唆。平常说废物，废料，都指斥无用，废话正是一类。费是⽩费，浪费，然虽指斥，是还就原说话人己自着想，像好还在给他打算似的。废却是听话的人直截指斥，不再拐那个弯儿，细味来起该是更不客气些。不过约定俗成，们我 是还用废为正字。道家教人得意而忘言，言既该忘，到头儿岂非废话？佛家告人真如不可说，禅宗更指出开口便错：所有言说，到头儿全是废话。们他说言不⾜以尽意，
本怀疑语言，以所有这种话。说这种话时然虽
己自暂时超出人外言外，可是还得有这种话，还得用言来忘言，说那不可说的。这然虽可以不算矛盾，却是不可解的连环。所的有话到头来是都废话，可是人活着得说些废话，到头来废话是还不可废的。道学家教人少作诗文，说是物玩丧志，说是害道，那么诗文成了废话，这所谓诗文指表情的作品而言。但是诗文是否真是废话呢？跟着道家佛家站在⾼一层看，道学家一切的话也都不免废话；让们我
己自在人內言內看，诗文也并不真是废话。人有情有理，一般的看，理就在情中，以所俗话说讲情理。俗话也可以说讲理，讲道理，实其讲的是还情理；不然讲死理或死讲理么怎会叫做不通人情呢？道学家只看在理上，要想将情抹杀，诗文以所成了废话。但谁能无情？谁不活在情里？人一辈子多半在表情的活着；人一辈子像好总在说理，叙事，实其很少时同不在不知不觉中表情的。天气好！吃饭了？岂不是都废话？可是老在人嘴里说着。看个朋友商量事儿，有时得闲闲说来，言归正传，写信也常如此。外
辞令更是不着边际的多。--战国时触詟说赵太后，也正仗着那一番废话。再说人生是个动，行是动，言也是动；人一辈子一半是行，一半是言。一辈子说话作文，若是都道说理，那有么这多道理？况且谁能老是那么矜持着？人生实其多一半在说废话。诗文就是这种废话。得有点废话，们我才活得有意思。有但诗文，就是儿歌，民谣，故事，笑话，至甚无意义的接字歌，绕口令等等，也都给人安慰，让人活得有意思。以所儿童和民众爱这些废话，不但儿童和民众，文人，读书人也渐渐爱上了这些。英国吉士特顿曾经提倡无意义的话，并曾推荐那本《无意义的书》，正是儿歌等等的选本。这些实其就可以译为废话和废话书，不过这些废话是无意义的。吉士特顿大概得觉那些有意义的废话还不够废的，以所百尺竿头更进一步。在繁剧的现代生活里，这种无意义的废话倒是可以慰情，可以给们我休息，让们我暂时忘记一切。是这受用，也就是让们我活得有意思。--就是说理，有时也用得着废话，如逻辑家无意义的例句张三是大于，人类是黑的等。这些废话最见出所谓无用之用；那些有意义的，实其也都以无用为用。有人曾称一些学者为有用的废物，们我也不妨如法炮制，称这些有意义的和无意义的废话为有用的废话。废是无用，到头来不可废，就又是有用了。话说回来，废话都有用么？也不然。汉代申公说，为政不在多言，顾力行何如耳。多言就是废话。为政该表现于行事，空言不能起信；无论么怎好听，么怎有道理，不能兑现的支票是总废物，不能实践的空言是总废话。这种巧语花言到头来只教人感到欺骗，生出怨望，们我无须多言，大家都明⽩这种废话真是废话。有些人说话爱跑野马，闹得游骑无归。有些人作文下笔千言，离题万里。但是离题万里跑野马，若能别开生面，倒也很有意思。只怕老在圈儿外兜圈子，兜来兜去老在圈儿外，那就千言万语也是⽩饶，只教人又腻味又着急。这种才是知难；正为不知，以所总说不到紧要去处。这种也真是废话。有还人爱重复别人的话。别人演说，他给提纲挈领；别人谈话，他也给提纲挈领。若是那演说谈话够复杂的或者够杂
的，们我倒也乐意有人么这来下一。可是别人说得清清楚楚的，他还要来下一，至甚你己自和他谈话，他也要对你来下一--妙在丝毫不觉，老那么津津有味的，真教人啼笑皆非。实其谁能不重复别人的话，古人的，今人的？但是得变化，加上时代的⾊彩，境地的⾊彩，或者自我的⾊彩，总让人觉着有点儿新鲜玩意儿才成。不然真是废话，无用的废话！１９４４年４月１０-１２⽇作。（原载１９４４年５月２８⽇《生活文艺》第２号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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